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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女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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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女君

丁靈聽了半日, 多少猜到眼前目不暇接諸多事務緣由,忍不住冷笑,“怎麽了,我也要入龍禁衛?”

唐嬤嬤被她懟得一滯, “姑娘怎麽胡亂說話?姑娘家入什麽龍禁衛?是大喜事, 不過還沒成。”湊到丁靈耳畔道,“宮裏有消息說, 說我們老爺受委屈, 明明有大功勞,這麽些年不得封賞。聖人推恩後人——我們大爺沒的早,便讓姑娘和少爺承恩。少爺既是男丁, 功名自己掙。至於姑娘——傳言說要封女君子。”

聖皇立朝有女將軍,名紅玉,瑯山一戰殺敵數千, 立下赫赫戰功,可惜冊封時遍查典籍從來沒有女子爵位。聖皇大筆一揮,開天辟地立一個“女君子”的封爵。

要得這封號, 要麽自己有功勳, 要麽承祖上有恩蔭。這事看著簡單, 其實難得很——立朝三百年, 有文碟的女君子十個手指頭都湊不齊。

丁靈冷笑,“我不要。”

“如何不要?”唐嬤嬤道,“女君子有封地, 如今雖說稅賦歸朝,仍然能按例留存使用, 便是每月都能有銀子進項,這還罷了——左右咱們府上不缺進項。要緊是能自立府門, 女人做了女君,簡直隨心所欲,比留在中京快活百倍。”

丁靈便問,“封君的話,是哪裏的意思,是不是司禮監?”

唐嬤嬤如被雷劈,連連擺手,“咱們府上如何走得通司禮監的門路。是中臺閣趙相的意思,趙相說,我們老爺功在櫟陽,其女當封櫟陽女君。”

朝中三閣,中臺閣是第一機要地方,如今的中臺閣首輔趙硯出身河間趙氏,娶妻瑯琊王氏,是天下清流的領袖。確實與司禮監不是一路人。

難道當真與阮無病無關?丁靈大出意外,“當真?”

“這事還能有假嗎?”唐嬤嬤道,“如今外頭都在傳,說咱們府上不知哪裏合了趙相心意,竟然得趙相如此看重。還有人猜測,說姑娘是不是要與河間趙氏聯姻——”

丁靈臉一黑。

唐嬤嬤道,“都是傳言,姑娘不必當真。而且二位爺的事已然是板上釘釘,姑娘還未必呢。”

“又為什麽?”

“老爺回朝是聖人口諭,並沒有商議職務。少爺原就是龍禁衛,調往禦前雖說不易,說到頭也是龍禁衛正常換防。封君卻是要批紅用印的,司禮監誰說得準?萬一老祖宗不樂意——”

丁靈原本篤定一切都是阮無病在後推手,聽到這裏竟動搖了,“趙相同司禮監關系如何?”

“那簡直——勢同水火。”唐嬤嬤道,“中京城裏趕大車的都知道。”說著倒憂愁起來,“如此說來,難了——封君原就是極艱難的事,司禮監不樂意,難上加難。”

丁靈認真猶疑起來。突然許多事,要說同阮無病無關,完全不合理,如果同他有關,他是司禮監的人,舉薦人為什麽是中臺閣趙硯?

她這一日被阮無病甩了,又被連珠炮砸許多消息,疲累不堪,“誰稀罕,愛封不封。”便誰也不理,走回去睡覺。

足足躺平二日才恢覆一點精神。丁靈琢磨彩繡的事耽誤不得,便命t傳許春和,“我從中京出來時,宮裏賞了一位織繡師傅相陪,原說等我回京她便回宮。不知怎的竟得了肺疾,百般醫治無法,昨日已是沒了。你去州府知會一聲,出個文書,我命人稟報宮裏。”

許春和躊躇,“既是宮裏的人,如何不在病著時便稟了宮裏,最好趁病著時送回去。耽擱在咱們府上,如今人還死在外頭,宮裏必定不高興,萬一降罪——”

“還不是下人不曉事。”丁靈裝作惱怒,“可恨我二人困在雷公鎮,若早知道,定然給他送回去,怎能落得如此被動?”

許春和恍然,“雷公鎮那是天災,無可奈何的事,姑娘放心,卑職這便去辦。”

彩椒在外聽得清白,等許春和離開進來倒茶,憂愁道,“宮裏不明不白死人,若較真起來,難免吃掛落,眼下正是商議封君時候,若耽誤姑娘如何是好?”

“耽誤便耽誤,我難道沒了它不能活?”

彩椒道,“女君有封地,能立府。”嘆一口氣,“姑娘可知道這是多大恩典?彩繡要是能自己立個門戶,我又何至於如此操心?”

丁靈想一想,“彩繡若無處去,便留下,多的不能,她們母子二人我還養得起。”

彩椒要哭不哭,翻身跪倒,撲在地上給丁靈磕頭,“姑娘就是我們姐妹的再生父母。”

許春和不足一個時辰便拿了死亡文碟回來。丁靈便命傳文書,親自盯著給宮裏寫信,用火漆封好送回中京。自己仍在南並州逍遙。

又半月過去,中京回信,竟是老夫人親筆。廖廖數語,全是壞消息——因為太後宮人在外身死,內宮監極端震怒,命丁府管事入宮回話。

丁靈看完,“內宮監的意思,是不是就是那個高少監的意思?就是他在給那姓趙的撐腰?”

彩椒早嚇得瑟瑟發抖,顫聲道,“就是他。”又道,“必是姓趙的使壞,否則彩繡區區一個宮人,何至於鬧成這樣?”

丁靈拿著書信念,“著當值管事速速入宮回話。管事,誰是管事?這是讓我去給他回話呢?”

彩椒連連擺手,“姑娘萬萬不可,姑娘去了,便是咱們府上跟內宮監對上——不如隨意命個管事去,高少監便責罰也有限,至多一個看顧不周的話頭,說到頭與咱們府上無涉。”

“誰去?”丁靈冷笑,“這廝擺明了尋事,哪個管事去了能從內宮監囫圇回來?”

彩椒面上發白,半日咬牙道,“我去。”又道,“彩繡惹下的禍事,我既是她姐姐,我不去誰去?”

這丫頭平日看著膽小如鼠,聲音大點都能嚇得發抖,事到臨頭為了自己妹妹,竟然半點不慫,丁靈微覺意外,又難免感動,便道,“你去算什麽?不過是羊入虎口,萬一再叫姓趙的看上,又給我添亂。”

彩椒慌起來,“那該如何是好?”

丁靈道,“我去會會這位高少監。”站起來,“連你也不必回中京,留下照顧你妹妹。”

拿定主意便收拾回京。丁靈來時賞山玩水,足足走了半月之久,如今回去,箭在弦上,五日便到。

進門拜見老夫人,叫“阿奶”。老夫人拉入懷裏,反覆摩挲,“聽說那邊鬧瘟疫,我是一夜一夜睡不著,還以為把我們姑娘磋磨憔悴了,竟越發出落得水靈——西冷江果然養人。”

丁靈同老夫人親熱半日,“阿爺幾時回京?”

“過完年。”丁老夫人便剝榛子,“早年征戰,沒一年給祖宗燒香,今年都到這時候了,必然是等燒了香再回——聖人也體諒。”

丁靈點頭,“說的是,急什麽?”又道,“依我,阿爺不必回來,回來給皇家賣命有什麽意思?”

丁老夫人把剝了皮的榛子仁塞入她口中,“這話家裏說說罷了,不許出去說。”又道,“話是這樣,但老爺不回來,你們兄妹二人不好著落——尤其是你。”

丁靈想反駁,咬著榛子說不出話。

“北城是個爺們,功名自己掙,便掙不來,我們府上的爺們保一世富貴也是尋常事,你就不一樣。”丁老夫人絮絮叨叨的,“姑娘家總是要出門的,出了門便是別人家的人,我和你阿爺在時一切都好,我二人沒了,你便沒人撐腰。”

她說的北城是丁南嘉的哥哥——丁北城。丁靈咽下口裏榛子,“阿爺便想給我謀個女君子的封號?”

“不應當?”丁老夫人道,“當日櫟陽平亂,老爺身中八箭,沒死已是祖宗庇佑。因為其中多少沾了皇家醜事,聖人一個字不肯提,這麽些年過去,還我們又如何?”

丁靈不答。

“咱們府上不缺封號。只是你如今聲名不佳,便說親也難說好的。這事若能成,便能自己立府——嫁人也使得,立府招贅也使得。”

確實用心良苦。雖然這事目前看來確實是托丁南嘉的福,但丁靈還是不相信同阮無病無關。丁靈道,“阿奶疼我,但這女君子做得做不得都不打緊——我便不能自己立府,也不胡亂嫁人。”

丁老夫人叮囑,“不許再去糾纏那個李東陸。”

丁靈要想一下才能記起李東陸是誰,“他該已經成婚了吧。”

“沒呢,推三阻四地拖延。”丁老夫人哼一聲,“我看他那未婚妻未必有他口裏說得這麽心肝,且看著吧——絕不許你再沾他。”

丁靈不答。

丁老夫人以為她還在舍不得,便道,“我知道你愛那廝的才學,不打緊,等開春又是一回春闈,又有新的狀元郎,到時候姑娘再去看看呀。”

丁靈楞住,“不應是後年嗎?”

“恩科。”丁老夫人道,“這一回鬧瘟疫,祖宗保佑竟然叫路過的欽差遇上,在雷公鎮便了結,死傷都有限。南趙大災,又因為處置得宜,百姓們井井有條。聖人歡喜,旨意恩科——這是面上緣由。”

丁靈正操心宋聞棠趕不趕得及,一聽這話稀奇,“還有底下的緣由麽?”

“是。”丁老夫人道,“聽說宮裏老祖宗連日抱病,有一二個月沒露面了,太後和聖人心裏都不痛快。”

丁靈一滯,朝廷舉士大典,因為一個太監變更,簡直匪夷所思,但這事同她無關。“阿奶在信上說的話,我倒不明白,彩椒那妹子,不過一個宮人,死便死了,病死是天收,內宮監什麽意思?”

“誰知道?”丁老夫人道,“一個宮人死便死,若宮裏果然缺人,我挑好的送去便是——太後都沒說什麽,內宮監不依不饒。”手裏榛子一擲,“你不用管,我已經命人去請這位高少監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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